“嘶……！”

少女被面前白龙的利爪刺破食指，轻哼出声。

她只是觉得它太好看了，情不自禁想摸一下。

【资料图】

“离我远点。”

少女退到书桌边，看着床上的白龙。她的嘴巴微微开合，东张西望，很是焦灼。

“嗯……那个，你看起来好像是陆龙，但为什么会从我房间里用于实践的水井飞出来？”

白龙是塞壬。

作为整个海洋生态圈中的霸主，让塞壬一族长期立于不败之地的，不仅是强大的力量，更得益于“预言”。

陆地有城池，海洋里也有。塞壬一族的居住地名为“亚特兰蒂斯”。在那里，不仅有人类传闻中的巨大财富，还收藏着「塞壬的祝福」。这种祝福就体现在，每一位塞壬都有在一定程度上预知未来的能力。

在塞壬一族的发展历史中，有关它们的起源却与现在的光鲜形成了强烈反差——塞壬起源于进入海洋逃难的陆龙。也因此，它们的危机感强于其他族群，对于灾难的预言更是从未失误。

在不久前，塞壬向世界发布了一张通缉令和一则警告：“小心白龙。陆龙不会潜水，假设发现在水下会呼吸的负伤白色陆龙，请上报国家，并且避免过多接触，我们会来处理。核实成功的话，检举者将会获得进入亚特兰蒂斯城挑选一件宝物的机会。”

塞壬的这种行为显然让白龙一族面子上挂不住，为了解释清楚，未拆封的检举信已经堆了满屋，拖延了至少一周。

在这种等级的预警里，被通缉的角色肯定会很危险，至少会是某种灾难的源头。

以上这些消息都是少女记得很清楚的，而她面前的白龙就非常可疑。

少女将打湿的外套脱下，挂到衣架上。

“你为什么不回答呢？”

白龙不耐烦的啧了一声，“你话好多。”

“唔……那我走了，你自己小心。”

少女换了一身浅灰色的外套，出门了。

白龙心想，我还没沦落到需要被人类关心的地步。

它紧闭双眼，并没有回话。它觉得秦若絮刚刚说的话很可笑，以至于不屑回答。

白龙确认少女的气息完全消失之后，才稍微放松了一些。天色逐渐暗了，月光透过镶嵌着各种奇异宝石的窗户照进水井，恰好被水面反射，照亮了屋子。如果这时候少女还在的话，很容易发现趴在床上的白龙脖子上少了一块鳞片，那一小块肉色与身体的纯白形成了强烈对比。

一家人之间的聚餐也许很简单，几盘小菜，几个感情深厚的亲人，就算得上温馨。相比于平凡人家，家族之间的聚餐气氛都是微妙且客气的。

对于少女来说，生在秦家这一个富商家族却是不幸的。少女名为秦若絮，她的父亲秦重道是整个家族最有能力却也是最为严苛的。幼儿，不，人都是需要关怀的。也许是因为被寄托了太多期望，秦若絮不仅被他的父亲像寻常父母一样拿去跟别人对比，还经常遭受亲人的冷漠和外人的非议。

虽然她非常讨厌被针对，但为了父亲的脸面，她不能缺席，也不能顶嘴。时间长了，连她自己也开始怀疑那些针对自己的话的真实性了。

“王叔晚上好。”

“小若最近怎么样？有好好学习吗？”

“挺好的。欸王叔，马上就要上菜了，快坐吧。”

“我说小若啊，我们家乐乐5岁就学会了你一直在学的光魔法呢，你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，学不会指不定是吃的少！长胖了，营养跟上了万一学会了呢？胖了变丑也没关系，你说是不是？哈哈哈”

“呃……哈哈。或许？欸，您家孩子还是有天赋的，将来一定能成才！”

……

秦若絮礼貌的微笑着对最后一个亲戚打完招呼，把王叔以及各位“亲朋好友”的讽刺和炫耀搪塞过去后，稍微安心的落座了。

“刚刚他们跟你说的话，要好好反思。批评也好讽刺也罢，他们的能力总归在你之上。”

秦若絮将身体转向左侧第一位身穿名贵衣物的男人，用有些谦卑的态度回答道：“父亲说的对。我还有很多不足。”

秦重道将秦若絮紧紧攥着的双手打开，指了指面前的圆桌，“吃饭。”

小动作被发现的秦若絮表情有些慌乱，匆忙回应道，“啊……噢！在吃呢。”

其实从秦若絮第一次参加家族聚会开始就一直有一个疑问。虽然那些亲戚喜欢炫耀自己的孩子比起她是多么有能耐，但是秦若絮觉得，每次聚餐都大量使用作为施法道具的魔法石是不是过于奢侈。而能源的节约应该是常识。他们不可能不清楚。

这样看来，他们好像也没那么聪明了。

秦若絮脸上挂起了淡淡的笑容，夹菜的频率也变高了。

不过，这几百平方米的地方，除了那些圆木桌，和必要的餐具厨具之外，摆设过多了。就是个吃饭的地方，也没必要炫耀……还只有一个大门，太不方便了。秦若絮想着，回去之后跟父亲提一下自己的想法。

通常情况下秦若絮饭后会跟随父亲回到卧室，那个有水井的小房间是她训练用的。但这次不太一样，她有点在意那条白龙。

“父亲，我今天练习的收获好像比平时多些，您先吃着，我十点前回房间。”

秦若絮敲了敲手上的机械表，跟父亲和亲戚告别之后就离开了。

练功房距离餐厅不过几百米，没多久就到了。但秦若絮还是有点害怕，她凑到窗户跟前，踮起脚尖往里看去。外面银白的辉光洒落，给她略显稚嫩的脸镀上了一层银边。

“别看了，我还在。借你这住几天。放心，报酬少不了。”

“欸？”

少女将大门打开，点燃了床头的烛台。

“报歉，这里是我练功的地方，只有蜡烛，没有电灯。”

“嗯。”

秦若絮注意到白龙的脖子上有块在一众洁白里非常突兀的肉色。她将烛台略微抬高，想要看得清晰些。白龙注意到了她的动作，只睁眼看了一眼烛台，火焰就熄灭了。

白龙那一眼的目标并非秦若絮，但那如火般热烈深邃的橙金色瞳仁还是给她带来了不小的刺激。

秦若絮将烛台放到书桌上，颤抖着向白龙道歉：“抱、抱歉，是我哪里做的不对吗？”

“真是胆小。”

秦若絮此时只觉得欲哭无泪。特制烛台看一眼就熄灭，害怕也正常吧？不行，她还是得想个办法摆脱这个麻烦……举报？但是证据不足。

“唔，很正常，我胆子很小的”

白龙对这个回答有点意外。

“哦？还自我认知还蛮清晰的嘛。”

“是事实吧？你看起来比我强太多，我害怕是正常的。”

这个人类有点不一样。不仅大方承认对方强于自己，也没有在见识到力量差距之后落荒而逃。

“你倒是个怪人。人类不是都会对类似的感情感到不齿么？”

“看来你们龙族也跟书里写的一样过于高傲和自以为是嘛。”

自以为是？？真敢说啊，她哪来的自信评价一个力量体型全方位碾压她的人？

白龙睁开了眼，企图用同样的方法恐吓秦若絮。

但这次秦若絮不仅没有被吓到，反而不躲不避的直视白龙的目光。

“生气了？没想到你还挺幼稚。”

白龙没有任何社交经验，如果是打架，它非常在行。但这句话它真不知道怎么回复。

“呃……我现在觉得你胆子很大啊。不怕我吃了你？”

秦若絮非常直白的说出了自己的想法：不怕。

“或许是直觉？我觉得，你是个好人。不对，好龙。”

这一句话说出口，白龙沉默了，秦若絮也跟着沉默了。空气仿佛凝固，气氛逐渐变得微妙起来。

好龙么。这种评价对我还是第一次。

“你运气很好！你们人类果然擅长花言巧语，现在我很高兴，不杀你了。”

白龙学着电视剧里反派的口吻，凶狠的瞪了一眼秦若絮。

秦若絮显然是看出来了。

噗，龙原来是傲娇？还是说就它这样？要不要让它自然一点？不行，现在我们好像只是陌生人？

“谢白龙大人的不杀之恩！”

秦若絮装作劫后余生，十分感激的样子，向白龙展示了谦卑的姿态。非常虚假且矫揉造作。

对于秦若絮的表演，白龙完全没有方法应对。

呃呃呃，接下来怎么做来着？

“咳咳，很好，我放过你了——你可以走了！”

按照秦若絮往常表现出的谦逊、识大体的性格来说，她绝对不会用调笑的口吻来回答这句话，但现在她的心里有着如同着魔一般的兴奋感，以至于她完全忘记了自己和面前生物的巨大力量差距。

秦若絮面带微笑，两眼弯弯——分明是坏笑的表情，她企图将脸凑近白龙，白龙却只是将自己的脸与她的距离拉开。

如此一来就形成了这样的画面——少女两手撑住床板，用爬行的方式不断接近白龙，白龙却没有对少女做任何攻击性动作，只是不断往床的内部退去，但奈何空间太小，最终它完全被少女压制，被迫与少女对视。

“你就这么讨厌我？还是说……其实你是害羞了？”

白龙呼吸变得粗重，它感到羞愧和恼怒。

明明是一个轻浮虚伪的人类！但是为什么我不能反抗她的这种行为……

可恶……这次是我输了。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败给人类，而且是在这种事情上！

“好吧，我承认在说话这方面还是你更强。”

“呃，我只是觉得很有意思，并且——”

秦若絮稍微犹豫了一下，最终还是把后半句话说出口了。

“想逗一下你。”

这是什么话，把我当宠物了？？她完全不怕我的吗？？？

“我可不是你的玩物。”

“我知道我知道，但我喜欢你，想跟你做朋友。”

“哈？你在胡说八道什么？喜欢？？”

“因为你虽然力量强大，但真跟人交流起来，反而会考虑很多，丝毫不任性。这种对比我觉得非常可爱！”

白龙这下完全招架不住了，它不断告诉自己这可能是秦若絮准备将它检举的计谋，但是它依旧无法平息胸腔中激荡的、从未出现也完全不了解的情绪。

“不过是花言巧语。”

它的思维有些不清晰，十几秒就憋出来这一句话。

“是真心话哦？书上说，对待人要用真心，龙更是如此。”

“所以，跟我做朋友吧？嗯……就当作是你来我这里的报酬！”

“不要。”

秦若絮追问道，“为什么？”

白龙将目光移开，“没有为什么。”

白龙不知道的是，它说这话的时候腮帮子微微鼓起，加上眼神的躲闪，分明就是一副傲娇的神情。

……噗。

“你笑什么？”

“嗯……没什么。我就是觉得，害羞的你也很可爱哦。”

“啊啊啊！好了好了，别再说这些怪话了！”

“那我们现在是朋友了吗？”

“……勉强吧。事先说好，是你要跟我做朋友的，要是让我发现你的感情有半点虚假……我可饶不了你！”

“好耶！”

少女重新点燃烛台，指了指白龙脖子上的那一抹肉色，“你那里是不是少了一块鳞片？”

这一句话如同一盆冷水泼在它的身上，让白龙冷静了许多。

呵，这就来打探情报了，目的暴露了吧。

“所以呢？”

“我记得龙族无法学习治疗类法术，没关系，我会一点。虽然不能瞬间治愈，但加速鳞片的生长还是可以的。”

白龙微微张口，那些呵斥的话被它吞入腹中。

居然是想帮我疗伤吗……

“不，你治不好的。”

秦若絮愣了一下，试探性的问道：“是逆鳞吗？”

“是。不过你可别动什么歪脑筋，就算我没了逆鳞，依旧比你强。”

白龙把翅膀上的羽毛拔出一根，递给秦若絮。

“说实话，虽然跟你做朋友这种奇怪要求是我在你这里养伤的「报酬」，但这种要求过于可疑了。所以你可以理解吧？这个羽毛你必须随身带着，它会让我知道你的动向。”

秦若絮当然愿意它留下来。也许是白龙的外表好看，也许是因为种族的不同，总之，在它面前，秦若絮难得展示真实的自我。

但各种迹象都让白龙的身份往通缉令上靠近，这会给她的父亲乃至家族带来什么？

秦若絮此时收起了那过分阳光的笑容，她突然有点后悔开这么大的玩笑——

我是不是闯祸了？

“还是算了吧——我是说，跟着我没什么前途，还会受气。最重要的是，我现在完全没有能力……”

秦若絮的气势突然就萎了。

白龙倒是无所谓。

“看你自己。而且我说过了，你现在还不值得被我信任。”

秦若絮明白，白龙即便不在通缉令上，也会跟被通缉的那条龙有很大关系。这样的一个生物，要获得信任很难。

要是被父亲发现了，不仅是它，我也会被惩罚的吧。但……我想帮助它。这样的性格怎么会是坏人？

秦若絮最终接下了羽毛。

白龙本来还想着，她不接受也得强迫她拿着。即便秦若絮不确定它的身份，它依旧有被秦若絮泄露行踪的可能性。

白龙略感意外的咦了一声。

“它可是能掌握你的行踪的哦？不管是吃饭、睡觉、甚至是洗澡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的哦？”

“我想好了。被你掌控也好，被家人强迫也罢，至少现在的我是自愿的。”

秦若絮把话说出口才发现它的另一层含义，有些窘迫的解释道：“不，我的意思是，家人只会强迫我做我不喜欢的事情，但如果跟你做朋友只是被监视，那倒也没什么。”

居然是这样的想法吗……她家人对她是有多坏啊？算了，我没有亲人，不多想了。

白龙不知道的是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，这是秦若絮第一次反抗父亲。她的父亲不允许秦若絮进行不必要的活动，交友、运动更是尽量减少。违反了她父亲的意志，少说要饿一顿饭。

“但这里是我练功的地方，白天我父亲的手下几乎都在这里。你肯定也不想被发现吧？”

白龙指了指书桌旁的水井，解释道：“这个你不用担心，我虽然是陆龙，但我水性很好。”

既然说要跟我做朋友，我直接将自己的特性往通缉令上引导，你还敢么？

白龙用迷之微笑看着秦若絮，等待她的回答。

但秦若絮的表情不仅没有丝毫畏惧和犹豫，反而有些开心的说，“那这样就好办了！”

白龙对此感到不解。该说她傻？难不成忽略了通缉令？还是说单纯到觉得我被通缉另有隐情？或者，只是对更强者的一种表演和妥协？啧，麻烦。她收下了羽毛，也没有机会举报，总之先养伤吧。

不过既然她不在意的话，得给些补偿。

白龙正准备补充说明羽毛的良性用法的时候，秦若絮手腕上的机械表响了。

“啊，完蛋。超时了！”

秦若絮火急火燎的出门，只丢下一句再见。

那明天再说吧，时间还有很多。

白龙看着秦若絮离开的方向，嘴角挂着一抹它自己也没有发觉的浅浅微笑。

毕竟它很久没有被如此真诚相待了。

伴着月光，白龙跳入了井中。从水井中往外看的时候，白龙心里莫名有一种「家」的温馨感。

「水」是这么温暖的东西吗？应该只是错觉吧。

深夜，最后一声虫鸣过后，白龙久违的进入了梦乡。